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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下的影视剧,往往反映着社会情绪。《凡人歌》,就很值得拿出来咀嚼,故事里主人公们的生存困境,说是眼下一个个普通人的真实写照,一点也不为过。
中年失业、家庭主妇回归职场、大厂内卷、生育焦虑等社会话题,全都集中在同一部戏里。有人锐评其过于标签化、不接地气,“现实中的情况比剧情里要复杂糟糕得多”;也有人代入自身处境,在当中找到了共鸣。
(图/《凡人歌》)
一句“你我皆凡人,生在人世间”,唱进了无数人的心里,但今天我们的生之所求并非一碗“鸡汤”,电视剧《凡人歌》之所以抓住人心,在于其提供了并非单一的“逃离”范本。或许,我们需要的不是故事,而是一场属于自己的“逃离”。
“逃跑文化”戳穿了谁的遮羞布?
前段时间,文艺界集中出现了一种“逃跑文化”。作家李颖迪的新书《逃走的人》,登上了图书销售的热门榜;根据50岁阿姨自驾游真人故事改编的电影《出走的决心》,也在院线上映后收获了不少好口碑。“逃”成了关键词,它在我们的周围迅速流行起来。
当然,还有不提“逃”字,但是从头到尾都在讲“逃离”,以及呈现社会情绪本来面目的《凡人歌》。这部剧改编自纪静蓉的都市现实主义题材小说《我不是废柴》,自从播出后就被观众打上了“现实主义恐怖片”的标签,并称“很少有人能从这部剧里全身而退”,只因每个人都可以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。
关于“逃”的话题或许并不新鲜,我们也不难分析其背后深层次的社会原因,只能说出现在今时今日,显得有些恰如其分。《凡人歌》毫无疑问是近两年所有影视作品中,最贴近现实生活的作品,也是最大胆敢于提出问题、从侧面记录时代的作品。
(图/《凡人歌》)
三对30、40岁的恋人、夫妻生活在北京,被经济低迷的大环境围追堵截。当了五年全职家庭主妇的沈琳,在丈夫那伟失业后,重新回归职场却频频碰壁。二胎嗷嗷待哺,房贷月月逼近,无奈之下,他们只好将原来市里的学区房出租,举家搬去了河北燕郊,开始“消费降级”,丈夫送起了外卖,妻子卖起了卤货。
一提到这,想必很多人就有了同感——在经历了某段时间的裁员潮之后,求职和赚钱变得越来越难,维持现有阶层也越来越吃力,无论是曾经的企业高管,还是名校毕业、留学归来,都只能退往生活的洪流之处。人们只能咬咬牙,即便不为自己,也为了自己最在意和想要守护的人。
如此看来,“你我皆凡人”反倒是有了些讽刺的意味。平凡和苦难本身并不值得赞扬,反倒是那些身在平凡和苦难之中,展示出生命韧性的人,更值得也更应该被记录。原作者或许想表达的是这一点。
每个人都有“逃”和“不逃”的权利
除了以家庭为单位的“逃”,从家庭、婚姻、两性关系里“出逃”,所体现的则是更为隐晦的结构性社会问题。
比如沈琳的弟弟沈磊,从小镇做题家,一路突破重围,成为首都某中央直属机关的公务员,即便拥有北京户口,但月薪八千、没车没房的现实条件,令他的婚姻生活面临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阶级屏障,即便每天可以暂时拥抱岁月静好,但是却经不起长期的规划。
《凡人歌》主人公沈磊(秦俊杰 饰)。(图/《凡人歌》)
要说电视剧《凡人歌》里最大的争议,恐怕就是沈磊和谢美蓝的夫妻矛盾。两人从青葱校园一路走到修成正果,再到“十年之痒”。每天工作出没在CBD的谢美蓝,对生活、对自己都有更高的要求,反观沈磊则更安于现状。人生态度渐行渐远的两个人,最终只能离婚。
年过三十,谢美蓝的“生育焦虑”并非空穴来风。大城市高昂的育儿成本,和无法企及的安定生活,令他们从婚姻关系中各自清醒,一个年轻的家庭只能在挣扎中半路夭折。作为生育主体的谢美蓝,最先意识到这一点。
这段关系的变奏,足以令无数人将自己代入其中。对于谢美蓝不告知另一半独自流产,有人理解,也有人说其冷血;对于沈磊不愿意直面问题、逃避现实的性格,有人批判,也有人同情。然而,现实中没有人是完美的,影视剧中也不例外,在放大剧中人物缺陷的同时,也给争议的双方提供了各执一词的“把柄”,甚至还有向两性话题“愈争愈烈”的趋势。
《凡人歌》主人公谢美蓝(陈昊宇 饰)。(图/《凡人歌》)
故事的讲述者为大家呈现了一场被结构性社会问题所破坏的婚姻,以此解释了为什么在如今这样一个“性萧条”的社会里,婚姻变得越来越难。其实我们大多数人,本不缺乏开始一段爱情的能力,只不过善始并不一定能善终,婚姻就成了不得不“计较”的产物了。
最后,谢美蓝从一段注定失败的婚姻里逃离,勇敢地去迎接新目标带给她的挑战;沈磊也下定决心逃离了社会运转的机器,找到了他真正想要的田园生活和公益事业。不得不说,比起过去都市剧所主张的“破镜重圆”,“逃离”似乎成为了一种新的政治正确——换一种生活,换一个思路,人生还得继续走下去。
(图/《凡人歌》)
现实生活中也存在另一种可能,那就是一段正常婚姻关系里的两个人,会对双方共同所处的环境进行分析,并且有效沟通,提前规划,抵御风险。如果“逃跑”是每个人的权利,那么“不逃”也应该被留在选项之中。
逃离“期待”,握紧“拳头”
如果要分析《凡人歌》这部剧里的人物设定,会发现其巧妙之处,不仅是六个人物的六种人格,同时也是两性关系从恋爱,到婚姻,到家庭三种不同的阶段。处于恋爱阶段的李晓悦和那隽,没有法律和道德的约束,能够更大程度地在这段关系里做自己,所以他们的行为和动机,都有一种踏入风暴之前的“冷静”。
那隽放在现实中,是典型的“卷王”——北大本科、清华硕士、年薪百万的大厂程序员。光是这些标签还不够,他还是个加班狂,在办公室有折叠床,经常连轴转。为了保住饭碗,他每天跟时间赛跑,生怕“被拍死在沙滩上”。
《凡人歌》主人公李晓悦(章若楠 饰)。(图/《凡人歌》)
与那隽完全相反的是,女友李晓悦不是一个有规划和抱负的人,但对拥有私人时间很看重,“玩”才是她人生的第一大事,工作只是她体验人生的方式。也许是因为人会在潜意识里寻找缺憾和理想自我缺失的部分,所以很容易被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吸引。
有人说编剧给他们配错了对,这部剧就是靠着这些不合适的关系,拉拉扯扯了几十集。这样的推断其实经不起推敲。试问现实生活中,能有多少合适?我们又有多大概率能遇到双向奔赴的关系呢?那隽和李晓悦无数次地分手复合,再分手再复合,发现彼此还是改变不了对方,让对方嵌入自己的人生规划和人生态度,所以他们最终也只能继续行进在各自的道路上。
从恋爱中“逃离”的沉没成本或许并不算高,但更重要的是,我们每个人都得重视自身的感受,对自身负责,改变他人最奢侈,改变自己才最划算。消除对他人的期待,从执念中逃离,从他人对自己的期待中逃离,其实都是这部剧开放包容的地方。
(图/《凡人歌》)
说到底,《凡人歌》是一部都市情感剧,只是如今的都市青年,所面临的环境和选择变得更加复杂。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快节奏世界里,我们让“成长”变成了一种托词。当人人亟须一场“逆生长”的时候,“逃离”就成了“弃车保帅”的关键抉择。
在故事的结尾,那伟为了追债,同对方撕打之后说:“我就是个屁!只要我屋里那几个好好活着就行!”对方讽刺他“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像你这样的凡人”,那伟笑着说:“那这个世界就还不赖!”
当一切办法都用尽之后,所幸我们还能握紧“拳头”。